一早被護士告知今天可以搬到安寧病房(高雄榮總105崇德病房),當下的心情真是五味雜陳。

這幾個禮拜來,每當進出電梯間,心中總懼怕著,眼神一直規避望向那一間佈置得就是跟別間不一樣的病房,因為一旦進駐,奶奶罹癌並且是癌末的事實,就將無法再否認下去......不但自己還沒有準備好,而又該如何跟尚未知情的奶奶開口?

趁有親戚來探望,我們就慢慢一點一滴地收拾著東西,等訪客一走,護士告知病床已經準備好,可以搬過去。由於奶奶仍有力氣可以走動,所以我們準備用輪椅推她過去就好。

也不知哪來的勇氣......我走向她並貼近她的耳畔說:「奶~~今天我們要換病房喔,護士說我們已經住了三個星期了,時間到了得換另一個病房了。」

奶奶聽了,心一沉地看了看我說:「哀~~要換病房那就不是好事了...」慌張的我也只好用:「哎呀!您不要想那麼多嘛~~」來化解我自己的不知所措。

奶奶很乾脆地坐上輪椅,總覺得這短短的一兩分鐘的路程,走得好吃力、好沉重。

若沒有知道安寧病房的設置用意,你還真的會誤以為是住進醫院的VIP病房呢!整個色調不是冷冰冰的白色,而是有種刻意營造出溫馨氣氛的木色裝潢,而大大的會客室,活動空間,漂亮的海報布置等,也給人一種活力的感覺,但...或許是心情還沒有調適好,強顏歡笑的心情下卻感受到一股無法遮掩的沉重氣氛。

奶奶是靠窗的病床,因此得經過另一位床友的床前。奶奶回望了一下她未來的室友,那位骨瘦如柴的室友,不發一語,我想她的心中和我們一樣,甚至比我們有著更多更多的懼怕。我以後也會變得這樣嗎?我們的奶奶以後也會變成這樣嗎?

即使她日後會變著如此乾枯,但她終究是我們最愛的奶奶!

坐定位後,大人去張羅其他的事,只有我陪在她身邊。她有感而發:「住到這個病房,就是得癌症的了。」我又試圖用「沒有啦~~你不要想那麼多」來轉移她的話題。她這次卻看出了我的擔心,反而安慰我說:「沒關係啦......奶奶已經活到九十多歲了,夠了也已經很滿足了,不用太擔心,只要快一點,不要拖,不要有病痛就好。」她邊說邊摸摸肚子,懷疑地說:「可是我沒有覺得很痛啊?」

聽她這樣講,一直假裝堅強的我再也忍不住,鼻子一酸,眼淚就在眼眶打轉,而為了不讓眼淚滴下來,也只能一直把頭往上仰,但我想我的哽咽的音調一定露了餡:「不痛那很好啊!才幸福啊!」幾次的深呼吸,並趁著堂弟把一些日用品拿了進來的空檔,改快拭去臉頰上的淚痕。

的確,在她還有意識,還能自主決定的狀況下,的確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狀況並自我決定,即便我們覺得那真的相當慘忍,但若未告知,是否才真的是自私呢?因我們的不知所措而一直隱瞞?因我們的慌張而一直否定下去?或許這次的VIP升等,逼著我們不得不去坦誠面對。

而唯一重要的,就是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,就好好惜時陪她在盡量減少病痛的狀況下,伴她走完這令人驕傲的一生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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